[中篇] 【转载】玉面琴师:过客而已(作者:疚腐)

楔子


  行人踏着木屐匆匆走过,烛光中泛起涟漪,翩然摇晃,如温婉女子挽袖独舞。

  即墨斋,琴声幽婉如韩娥之音,三日不绝。惹得步履匆匆的行人们纷纷驻足聆听,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即墨斋的檀木门上,两只形象如巨狗的浑沌栩栩如生,让人望而怯之。

  《神异经》云:“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名浑沌。”

  虽然没有五官,但通晓音律。常咬着尾巴傻笑,人类无法看见或听见它。遇到高尚之人便进行施虐,遇见恶人便听从指挥。

  可怕的事物,却往往反射出人类最卑微可怕的一面。

  屋内的少年,提唇轻笑,轻抚琴弦。

  屋内檀香袅袅,散发着古韵的墨香与其融合,令人沉醉。

  白衣胜雪,青丝如墨,清妍的丽人纯净美丽得仿佛月华凝就。

  “楚地有蛇王者,状类帝江,无耳目爪鼻,但有口。其形方如肉柜,浑浑而行,所过处草木尽枯。”清朗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正值束发之年的少年声音。

  抚琴之人依旧淡然,不紧不慢,轻抚琴弦。

  “哈哈~真是有趣。本少还真想看看,是哪位高人在门上贴凶兽浑沌的画像。”声音再次响起,烛影摇晃,似乎在告诫着什么。

  推门而入,屋内的静谧在瞬间逝去,铺在案上的画纸被开门时带入的风扬起一角,压在其上的砚台将它按了回去。烛焰拼命摇晃,烛光忽明忽昧,使屋中抚琴君子看起来像一个不真实的影子。

  推门而入的少年愣愣地看着一切,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了神仙的地界,禅香飘散的园林。

  他竟像个小丑一般,呆愣愣地不知所措,甚至有了想要转身逃跑的欲望。

  静下心来时,是抚琴人开口说话的时候。

  “公子要买画么?”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低沉,发音时不明显的嘶嘶声暴露了他还是个少年的事实。

  “不买。”他注视着那个烛影中修长的身影。

  “不买来我画阁作甚?”依旧沉静,却带有些许咄咄逼人的语气。

  “来看看……”他环顾画阁四周,“我要买你这个画阁。”

  “不卖。”

  “为何?”

  “不卖。”

  他眯起危险的桃花眼,脸上带着的邪魅微笑,足以令京都的所有少女面红心跳,芳心暗许。

  朝前一步走去,想要看清那人的颜,却发现那人一直敛着羽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盯着桌上摆着的桐木琴。

  “公子若无心买画,请回。”抚琴人终于抬起头,惊鸿一瞥,艳绝了世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他为他惊艳。

  温婉如玉,眉目若画,静谧如他,优雅如他。

  “在下靳君忱,不知阁下芳名……”

  听到“芳名”二字,少年放在琴上的手微微抖了下,拨出几个单调的音符。随即轻勾嘴角:“汤梓澈。”

  即墨斋内,那片白衣翩然与红衣萧瑟,浸在墨香中,勾出一段旷世孽缘。

第一章


  五月末央,怡人微光顺着窗沿迎入室内,身着翩然白衣的少年伫立于窗前,任那一抹轻柔抚摸他凌乱的发丝。

  “有事么?”他好看的眸里还盛着倦意,带着淡淡慵懒,在晨曦微光中闪着一抹亮金。

  “靳君忱的个人资料已经查到……”站在少年身后的老者在心里为自己擦了把汗,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却连自己都看自家主子看得如此入迷。

  “坐下吧,葉叔。”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却让人听出一丝急切。

  “靳君忱,靳莫泽靳元帅之子,小小年纪便已百战沙场,前几日刚被升为副将,封号尽羽……”葉缓缓坐下,张口便道来靳君忱的底细,可惜只有光荣,并未任何黑历史。

  窗外,绿树绵延,鸟鸣婉转。桃花李白带走了春天最后的一帘残梦,只剩下满地飘零的落红静静的回味着昨日的风情万种。

  少年望着窗边树上正歌婉的鸟,微眯着眼,喃喃,“果然是他么……”

  与此同时,靳府。

  “治,你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中,可曾听说一位名唤汤梓澈的琴师?”门前,那一抹赤红由于逆光的原因显得格外刺眼,看不清来人的脸,听声音只道是无比急切。

  “靳少爷,您能别这么经常来好么?这是下人们呆的地方!”被唤作治的男孩气急败坏,连忙把他的靳少爷往外推,却在听到“汤梓澈”三字后突然愣住。

  “怎么了?”靳君忱看到自家仆人的反应,心中便已知了八九分。

  “玉面琴师……”治喃喃,昔日总开玩笑的脸第一次有了崇敬的神色,黑黝黝的脸上竟笼罩着不可触及的光,如拜佛般神圣。

  “玉面琴师?”靳君忱蹙眉。

  “对,其父汤惠源,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御用乐师……”靳君忱淡然,果然最好的东西都是帝王所拥有。

  ——————-——

  “吱呀——”这门似乎从来没打开过,在他推门而入时发出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一瞬间竟有一种想砸门的冲动。

  屋内的檀香永远都那么熏人,靳君忱皱了皱眉,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砰!”一沓银票摔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在汤梓澈听来刺耳至极。

  “公子这是?”他皱眉看向那叠银票,没估错的话应该在九万两左右。

  “这么多,值你的画阁么?”又是一个来做买卖的,买的是整个店。

  “值,”少年长长羽睫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影,透出彻人的寒意。“你要买么?”明知故问。

  “你会卖么?”靳君忱眯缝着桃花眼,微微直立靠在桌上,美型的脸庞却是冰冷。

  “阁下既然知道汤某不会卖,又何必问。”丝丝寒意透彻心扉,汤梓澈起身,白衣翩跹据窗而立,留给靳君忱一个完美的侧脸。

  “跟我走。”靳君忱毫不怜香惜玉,粗暴地抓起汤梓澈的手便往外跑。

  屋内,仿佛残留着雪白与赤红,即墨斋内,烛影依旧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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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到了?”靳君忱挑眉,他很满意现在汤梓澈的样子。

  百余亩地大的舞池内,充盈着娇吟,以及,君王的笑声。

  汤梓澈皱眉,他好看的眉从未如此深锁,透着冷淡疏离,以及淡淡急切。

  身旁的红衣少年,眉宇顾盼间依旧倨傲似火,携着一抹讥讽:“这便是你一直忠心的帝王。”

  “哦。”

  “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把目光从舞池里收回来,对着靳君忱,犀利如剑,“说……官家奢靡无度,(所谓“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因为皇帝要至公无私,所以称为“官家”)靳将军明确是非,携汤梓澈为梁上君子,窥官家临幸宠妃?”

  靳君忱眼里讶异表形于色,微张薄唇看着面前这个镇静如水的少年。

  “若说出去,恐怕你我名声都承不住吧……”清冷如谪仙,冰冷如清玉。

  “……”

  靳君忱无言,慢慢朝窗处移过去,怎奈心情不好,发出些许声响。

  “谁?”君王早已察觉到梁上有人,却一直觉得是自己幻觉,现在终于听到动静。

  靳君忱脚下一滞,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闭上眼睛等待落地受罪的那刻,却落入一个冰冷的怀。

  睁开眼,他与汤远已在屋顶上,他看着眼前倾世的颜,竟一时待在汤梓澈怀里忘记出来。

  “将军可以走开了么?”把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子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心不好,汤梓澈心里盛满嫌弃,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和颜问道。

  靳君忱看到抱自己在怀的汤梓澈一脸扭曲,愣了下,随即起身站立于屋顶之上。

  抱歉地笑笑,开朗如他,不同于君王的阴睛不定,暴戾凉薄,他脸上总是带着开朗和气的迷人笑容,任世间万物皆可为友。

  汤梓澈看到他的笑,竟一时愣住。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笑过,就算是他日夜辅佐的君王也未如此……

  从未有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叹了口气,怀中还残留着靳君忱身上的炽热,汤梓澈看着靳君忱。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去即墨斋吧。”

  ……

  “乌镇土官叛乱,被朝廷平定后,照例从俘获的土民里挑选了一些年轻男女带回宫去,女子为宫婢,男子为内监。”

  “嗯,这我知道,还是我父亲带领三十万大军平定的……”

  “那时,汤某也在里面……”汤梓澈并不理会靳君忱的自夸,娓娓而谈。

  “那你不应该是太监么……怎么成御用琴师了……”靳君忱说话总是如此露骨,汤梓澈皱了皱眉,选择不理他。

  “汤某并未沦为太监,那日我背着这把桐木琴,拖着沉重脚镣,跪拜于君王脚下……

  “英武如他,官家亲自为汤某解开脚腕之上的枷锁,任命我为琴师。”

  “仅此而已?”靳君忱不以为意。

  “仅此而已。”

  红衣少年看着汤远高扬起的头颅,似乎除了那次汤远的不屑一顾,他还从未低过头。

  清傲如他,倾世颜,镀风华,世人惊艳,只因他傲视苍雄的一瞥。

  靳君忱再次认真打量汤梓澈,傲然,凄美,优雅,落寞。

  炽烈与清冷,在即墨斋院里,风拽落树上一串串凄艳不知名的花……漫天落英,红衣注视白袂,白袂翩然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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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止澈……”葉看着刚断了弦那把桐木琴,担忧浮上苍老的眉头。那张常年笼罩寒霜的脸上,此刻竟有着些许不安的神色。

  “罢,”汤梓澈看着眼前残局,绝美的脸竟像是透明,“我为御聘琴师,又怎会在乎一把破琴。”

  “我这便去找人重做一把。”葉闻言立马道,见白衣少年没有出声,转身便要出屋。

  “葉叔,”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葉停下脚步。

  “在这里,我叫汤梓澈。”

  葉身子一颤,随即故作镇定:“是,我知道了,公子。”音落,便已退了出去,心里百感交集,不过少年的一句意味深长。

  “大劫将至么……”汤梓澈长舒出一口气,却未换来筋骨的片刻舒逸。眼角一点朱砂泪痣,娇艳欲滴,更衬得他倾世。

  “什么大劫将至?”梁上传来略带戏谑的声音,那人眯起眼,不让汤梓澈看到自己的心中担忧。

  “做梁上君子很好玩?”汤梓澈看着梁上的那抹赤红,语调刺寒。

  “瞧你说的,我也是才来,汤兄就这么不近人情?”靳君忱笑得邪气,魅惑,不可一世。他的美糅杂着邪媚,却不会让人觉得脂粉气,反而有种张扬的英武。

  汤兄……才来……汤远眯着眼, 也就是说,他没有听到葉叔的那句“止澈”么……

  唇边带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他竟一时放了心。

  “你……不怪我么?”靳君忱傻傻地看着汤梓澈,刚才汤梓澈唇边的笑意被他尽收眼底,很惊讶这位向来喜静的少年怎么会在知道一个人在他家梁上待了一段时间后还笑得出来。

  “怪你又能怎样?”汤梓澈一脸淡然。

  “啧啧,”靳君忱抚上断弦,“好好的一把琴啊……怎么?以你的琴艺,怎么可能会断弦?”

  “你怎知我不会?”汤梓澈惨然一笑,带着凄凉。

  “……”靳君忱敛下眼,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

  难得地没有点烛,即墨斋内却一片阳光倾洒,棕色羊毛制成的窗帘笨重地拢在窗边,日光透进来,贯彻了整个画阁。

  一炷香的时间,阳光随着地球的自转投到了另一个方向,微灼,带着淡淡的清香,洒在汤梓澈苍白绝美的脸上,不似凡人。

  “……汤兄对此时天下的形势有何感想?”沉吟,继而道,靳君忱打破静寂。

  “正值乱世,帝王骄奢淫逸,百姓民不聊生……有尽羽将军这样的救世主,乃大幸。”汤梓澈的口气依旧听不出任何变化,却闲适地拍着马屁。

  靳君忱锁眉。

  “楚冶来犯,望将军力保江山才好。”白衣少年淡淡笑着。

  “够了,”靳君忱猛地起身,差点掀翻面前的木桌,“天下之事,岂容你一微不足道的琴师评头论足!”

  汤梓澈不再言语,只是唇边笑容讥讽愈加明显。

  靳君忱拂去衣上墨尘,翩然而去,毫不掩饰心中愤怒。

  “公子……”候在门外的仆人连忙迎上来。

  “马上帮我查,”靳君忱眉间愤怒不减,“御用琴师汤远,到底何许人!”话音落,他罕见地眯起了眼。

  “止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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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长安。

  神霄绛阙中,华美如画。

  宽敞的舞池中,一名女子红衣舞蹁跹,脚尖轻点,红衣轻装,如陌上红花,点点红,醉人心。

  熙妃的舞蹈,向来美绝,比这万里锦绣的江山,还要美上万倍。一袭红衣、娇俏面容美绝世人。

  只可惜,此等绝世美人与舞蹈现在却无人欣赏,那抹雪白占去了她的全部风头。

  她美目似火,无比愤恨地瞪着舞池边上安静抚琴的白衣少年。目光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她竟下意识地愣了愣。

  绝代风华,静谧了所有。汤梓澈周身竟像是围绕了一圈水色光环,圣洁高雅,让人难以注视。指尖翻飞如蝶,桐木琴特有的悠扬琴声自琴弦上淙淙倾泻而出,一泻千里,悠扬盛美。

  琴曲萦绕间,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在跟着哼这首曲子,他蓦然回首,惊讶地发现看台上身着赤红华服的少年竟跟着他的琴声哼着同一支曲子。

  心下一惊,琴弦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断了,拖长的铮然之音令人感到悚然。

  汤梓澈愣住,旋即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呵呵,这是多少次了……他都记不得了……

  熙妃舞步一顿,霎时便冲到君王跟前,抽抽搭搭地低泣起来,似受了很大惊吓。

  “熙儿不哭……”那个所谓的皇帝将他的宠妃拥入怀,轻拍她光滑白皙的背予以安慰。待自家妃子情绪好些后,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汤梓澈。

  “明玑,你以前的琴艺似乎没有现在这么差吧……”

  汤梓澈低敛眼睑,这是在怪他吓到了熙妃么……

  “臣下知错,甘愿受罚。”他依旧安然坐着,眼里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变化。

  “……算了,念在你初犯,朕便不追究了……”沉吟半晌,君王缓缓道,冰冷的语调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谢官家。”

  ……

  “你怎么会这首曲子?”即墨斋院内,落花伴着风与汤梓澈冰冷的语调,渗透人心。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就跟着哼了……”靳君忱一脸无辜。

  汤梓澈眯起眼,指尖有下没下地敲着手中雪白的细瓷杯,狭长的凤眼里透过一丝若有所思。

  “葉叔,”轻唤葉名,汤梓澈并未注意到靳君忱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快。

  “是。”毕恭毕敬。

  “帮我把琴取来,谢谢。”汤梓澈颔首。

  制工精细,木质光滑。

  一把上好桐木琴摆在他面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覆其上,琴音悄然而至。

  清澈空灵,婉转动听。琴音伴着落花,深深浅浅传入耳中,化作飞蝶舞蹈,化作碧血桃花,化作泪滴,洒入心房。

  汤梓澈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他又一次想到了记忆中他的父亲,遗世而立,不染纤尘。

  靳君忱眼角也染上笑意,他仿佛看到第一次遇见汤远时的情景:落雪忽然而至,带着琴师的孤傲与苍凉,化为飞舞的蝶,闯入视野。一片苍茫,白雪皑皑,天地寂寞如此,只剩雪落,只剩弦响。琴师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清澈透亮,在御花园中静坐抚琴。他依稀记得那时,某片雪不经意落入眼睫,模糊了视线,天地融为一片白色,白衣少年绝世而立……

  忍不住轻轻吟唱:

  一剑安你倾尽天下,

  转身手法却如此潇洒,

  我拼却一生用命画的押,

  却始终等不到你来拿……

  “好新奇的歌……”待他回过神,曲早已终,汤梓澈微笑看他。

  “曾经一位挚友写的,”靳君忱笑笑,“好像是什么穿越……我听着挺适合的,就唱出来了……”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靳君忱低垂着脑袋。

  汤梓澈将桌上茶杯里的残茶一饮而尽,回味着茶香道:“难得没有断弦,汤某甚悦,不知将军可愿赏个脸一起用食?”

  “好啊,”靳君忱脸上愉悦不似平常,“以后别‘将军将军’的叫了,显得生疏,叫我‘君忱’就行。”

  汤梓澈但笑不语,摩挲着手中的雪白瓷杯。

  我怎会这般叫你……你是我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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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将军……”汤梓澈愣了愣,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靳君忱。

  “叫我琅轩。”靳君忱神色暧昧地抚了抚自己略带青色的深黑长发,又看了看汤梓澈眼角的那点朱砂泪痣。

  汤梓澈怔住,丹明玑,青琅轩……

  “话说梓澈你多大?看上去好像比我还小,这么早就及冠了啊。”

  “嗯,我比你小……”

  “……”

  屋内静谧如水墨渲染开来,琴师白衣饮茶,悠闲如他。隔了半晌,靳君忱清了清嗓子,道:“梓澈,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少年闻言手一顿,杯中茶水稍微溅出些许。或许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笑笑:“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这几天要练兵。”

  “到时候我送你……”

  “好。”

  寥寥几句,便没了下文。过了许久,才听得汤梓澈如此说:“一定要去么?”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语气中没有听出丝毫不舍,只有淡淡嘲讽。靳君忱一愣,旋即眼里一抹嘲讽,“其实……没那个必要。”

  汤梓澈眯起狭长的风瞳,白皙滢透的指腹轻轻擦过细白的骨瓷杯釉口。没想到面前这个人,是清楚自己国家状况的。

  “即使胜了,也要赔款。那些外族人拼命一场,也不过为了那几万钱。平央的收入轻轻松松就比这多上许多,花钱买平安,还真是随意。就像是……”

  “就像是,手指缝里漏下的零钱打发了叫花子,”靳君忱低沉的声音接下汤梓澈略带戏谑的话语,“但是……长此以往,叫花子被喂肥了,胆子也肥了,该如何?”

  汤梓澈没有说话,半闭着狭长的眼,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带着愈发明显的嘲讽。

  一匹有血性的狼……汤梓澈似是在笑。

  靳君忱紧握的指关节泛白,过了半晌,他抱拳:“告辞。”

  扬长而去,汤梓澈望着那抹赤烈,轻笑:“好讨厌的红色。”

  能在对方心里种下一颗不甘的种子,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

  马车上,靳君忱琢磨着汤梓澈的话,苦涩中带着对汤梓澈深深的敬佩——他只以为汤梓澈是个不谙世事的玉面琴师,却怎料到他对天下世事如此了解。

  只可惜……他勾唇笑笑,闭目养神。

  “将军,”马车前的布帘被掀起。

  “什么事?”

  “查到了。”

  “什么?”靳君忱猛地睁开眼。

  “据青庄来报,汤梓澈原是乌镇一琴师收养之子,至于他来到平央之前,无人知晓。”

  是么……靳君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摆摆手意示面前人下去。

  看来不是本国人啊……那葉叔的那声“止澈”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葉叔是大舌头?!靳君忱眯起眼,拈了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嗯,很好吃,下次带点给梓澈。

  马车突然颠簸起来,靳君忱被晃得厉害,却已习以为常。即墨斋周围虽在闹市,却要过一段绿郊。路面凹凸不平,颠簸已是常事,也没人提出要修一修这段路。

  突然外面一片嘈杂,只听见自家车夫和侍卫与人的厮杀声,靳君忱依旧不动声色品尝着点心,丝毫没将外面的骚动放在眼里。

  “是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我的?”靳君忱从车内出来,看着被押着的黑衣杀手,缓缓道。

  “御钦琴师,汤梓澈。”对方挣扎了几下,像是极不情愿地开口。

  “杀了。”靳君忱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几秒,手起刀落,侍从的刀便割下了那几个杀手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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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子最近心情不好?”

  “何以见得?”

  “心乱弦乱音乱。公子,你的琴音乱了。”

  “是啊……我心情不好……”汤梓澈扯出一个笑容,仿佛穿过了沧海,任岁月无声。

  却突然脸色一变,急急掏出手帕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一桌之隔的老者惊呼出声。

  “没事,”他虚弱地笑笑,手中雪白绢帕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血色曼陀罗,“偶感风寒而已。”

  “是么?”老者眼里闪出凌厉的光,“臣下劝公子最好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知道,若没有公子,大熙永远不会复起。”

  “我知道。”

  “知道就好,”老者盯着他,眉宇间没有了先前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漠然与威严,“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谁?”

  “你不用知道,”汤梓澈轻抚着桐木琴微凉且光滑的表面。从老者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抬眼看过他,“我会见机行事。”

  “那就好,”老者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公子保重,我走了。”

  “夫子慢走。”汤梓澈没有起身送客,斜倚在软榻上半闭着眼。老者也没有怒色,迈着稳步走出去。

  “终究还是等不及了么……”

  “公子……”葉从外面进来,看到自家公子一脸倦意地倚在软榻上,虽然悠然,却掩不住眉眼间深沉的哀色,也就只有葉,才看得到汤梓澈的孤独和哀寂。

  “没事,葉叔,你先下去吧,我想歇会儿。”

  “可是……”

  “嗯?”

  “明日便是七夕……”

  “我知道。这不是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日精精神神地去隐觉寺嘛。”少年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瞬间竟让葉看得失了神,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汤梓澈轻咳一声,才将葉的神唤回。看着面前少年一脸的疑惑,在心底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自己对这个少年,或许是同情吧……世间上也就只有这个孩子是最命苦的了吧……真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年迈不能照顾公子时,悉心待公子。

  虽已入初秋,但七月依旧夏意撩人,带着点点暖意的阳光倾洒入室,斑驳地打在屋内人儿的素衣上,衬得他犹如仙人一般,仿佛下一秒,他便要乘风归去。

  汤梓澈于软榻上小憩,昏昏沉沉间似是听见屋外葉叔与别人的争执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却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就连近在咫尺的琴修长的轮廓也渐渐模糊,耳边的争吵声也似在慢慢远去。霎时,耳边静谧如水墨,染黑了自己眼前光亮,天地间,像是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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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梓澈……”耳边隐隐传来担忧的呼唤声,似乎除了葉叔和已经逝去的父亲和母亲,还没有什么人会这般呼我……是葉叔吗?声音不太像呢。好像是……靳君忱……

  想起那人之前对自己灿烂如阳光,带着暖意的笑容,汤梓澈挣扎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俊逸面容。

  猛地坐起,差点撞到那张憔悴俊美的容颜,可头还是忍不住眩晕。

  “梓澈醒了!醒了醒了!”靳君忱狂喜,猛地跳起来,看到摇摇欲坠的汤梓澈,他连忙弯下腰缓缓扶起汤梓澈,又细心地为他垫上一个软垫。虽然他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

  瘦削的下巴,浓浓的黑眼圈,苍白憔悴得让人心疼。此刻的他与大病初愈的汤梓澈相比,反而更像一个病人。

  葉从屋外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汤梓澈,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尽羽将军,现在公子醒了,您可以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靳君忱,语气冰冷。

  刚刚看到自己守了一天一夜的人儿醒了,靳君忱怎会轻易离开。于是,他很不厚道地攥着汤梓澈纤细苍白的手腕。

  汤梓澈吃痛,皱了皱眉意示葉退下,自己有话要对靳君忱说。葉自然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天没有退出去。

  “葉叔,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我这便退下。”

  汤梓澈看着葉叔退出去,神情复杂地蹙眉,心里自知他是在担心自己,但是,他不认为靳君忱可以伤到自己。

  “谢谢你……”

  “不用谢的,你我不须如此生分。”靳君忱打断他的话,笑着摆手。

  “……我躺了多久?”

  “一天一夜。”

  “你一直在我旁边?”

  “嗯。”

  “……”屋内寂静了,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为什么……”过了许久,汤梓澈迟疑着问。一个孤独惯了的人,总是不懂别人的世界,也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关心。

  “……”靳君忱沉默,为什么……他没有想过,只是觉得,汤梓澈需要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人,他想要成为那个人。

  汤梓澈见他没回答,也知趣地闭上嘴,但是不过一会儿……

  “你不是要练兵么?”

  “没必要。”简单的三个字,承载了他太多的愤慨与失望。汤梓澈沉默,随即将一只手轻轻放到他的肩上,“那你还去吗?”

  “去。”

  “为了名誉,值得?”

  “父亲希望我去……”靳君忱声音有些哑,低沉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沉默,几乎要将屋内的两个少年淹没。

  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寂静,靳君忱缓缓开口:“要去走走么?”

  汤梓澈犹疑些许,旋即轻勾嘴角,“嗯。”

  阳光微灼,将一切渲染成金色。虽是六月天,京都的天气却不似其他的城市那般热,虽然熙熙攘攘,却带着让人舒服的家的感觉。

  两个少年,立于璟云山巅之上,阳光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美好的金边。

  汤梓澈大病初愈,脸上携着一抹浅笑,靳君忱亦是如此。眼前的景色美得像画,群山上的茂密森林为各山披上一件绿色大衣,绿得深沉,绿得充满生命力,阳光斜斜地倾洒于上,使群山看上去带了些许神秘。

  一阵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汤梓澈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冷吗?”说罢,靳君忱轻轻将他围在臂弯里,护他如护一个小小的瓷娃娃。

  怀里的人像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但又顿了顿,也没有挣出来,“还好。”

  美如画的璟云山巅之上,两个绝世少年相依相偎,淡看云卷云舒云飘絮,静看尘飞尘舞尘飘落。一切,竟是如此的悠闲淡然,美好得不似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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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咳咳咳……”少年的脸已惨白如纸,只吹了一会儿的风,便虚弱成这样,咳得惊心动魄,“我们回去吧。”缓了一会儿后,汤梓澈扯出一丝虚弱的笑,脆弱如弦。

  靳君忱脸上掠过一抹复杂,复杂得根本不符合他的年龄。他点点头。

  搀着汤梓澈下山,他只觉得搀着一个木架子,轻到让人难以相信。

  “你先休息会儿吧,下午我们再出去。”靳君忱将他送回即墨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只是偶感风寒罢。”汤梓澈失笑,靳君忱实在是小题大做。

  “嗯,那你先休息吧,我等会儿再来看你。”说罢便出了屋,留下汤梓澈一人待在屋里。

  汤梓澈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框中,下意识怔了怔。

  健步如飞,靳君忱面色阴沉,来到即墨斋大门处,见葉叔一人站在那儿。葉以为靳君忱要出去,让了让身,却看到靳君忱面罩寒霜地盯着他。

  “葉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否置的口气,嚣张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焦急。

  “什么?”

  “梓澈的病,究竟什么原因?”他一把扯过旁边的木椅坐下。

  “公子不是说了么,偶感风寒而已。”

  “葉叔,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梓澈的病……根本不似寻常。我们都是为了梓澈好,你告诉我说不定我有解救的方法。”之前的高高在上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狼狈的乞求。

  “……好吧,我告诉你。”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公子始龀那一年的元宵,在乌镇街上曾遇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那人对老爷说,公子在十八岁生辰之日会有命劫,需公子的命中人来挡才能化解。起初谁都不信,但最近这几年看来,那劫,怕是近了。”

  眯起桃花眼,靳君忱陷入深思。

  命中注定之人……是要让梓澈注定孤独一生么……

  为什么,一定要听凭天命呢?

  抬眼发现葉正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将他慢慢拽下深渊。

  但,他义无反顾。

  “放心吧,葉叔,我有办法解决。”

  “真的?”

  “本将军何时骗过你?”

  “那就谢谢你了。还有……”葉看上去有些心虚,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深深歉意。

  “嗯?”

  “……”葉犹疑着,始终不说话。

  “我知道,是你用梓澈的名义,雇杀手来杀我对吧?还特意吩咐他们,要告诉我是梓澈……”

  “对不起。”

  “我想知道原因。”

  “将军突然和公子走这么近,我觉得动机不纯,所以……”

  “所以你雇杀手来杀我,并不是想取我性命,而是想挑拨我和梓澈的关系。你知道我娘会来闹事,所以故意这般。只是你没想到,梓澈会突然晕倒。”靳君忱眯着桃花眼,危险的视线停留在葉身上。

  葉叔的老脸瞬间丢得精光,他早已没了日常的冷淡和处变不惊,苍老的脸上红成一片,声音微不可闻地喃喃:“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为了梓澈好。”靳君忱起身,“所以,我原谅你了。我先走了,申时再来接梓澈去隐觉寺。”

  听到“隐觉寺”三字,葉猛地一惊,扯住靳君忱的红袖忙问:“你不是说有办法么?为什么还要去隐觉寺?”

  “借口。”靳君忱神秘莫测地笑笑,旋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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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拐一个弯,便进入了新街区。这样的新街区鳞次栉比,屋舍林立,两旁的店铺檐宇如一,又盛设帷帐,摆满珍宝器物,道上车来人往,一片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汤梓澈刚随靳君忱步入红花街,便被两旁扑过来的青楼老鸨们吓得不轻。

  “哟,公子,来我们醉红楼看看吧~我们醉红楼呀……”一张涂满白粉,打着夸张腮红的脸朝汤梓澈冲过来,一双肥硕带有褶皱的手也朝汤梓澈纤尘不染的衣袖伸去,似要将汤梓澈拖到她所说的“醉红楼”。

  “放手。”靳君忱面色阴沉地盯着那只牢牢抓着汤梓澈衣袖的手,顿时浑身杀气。

  “哟,这位公子,您这么凶做什么?还怕我们醉红楼招待不周么——”拖长的尾音让两人一阵恶寒。汤梓澈拉起靳君忱的手便落荒而逃。

  “诶,公子,别跑呀——”醉红楼老鸨朝着远去的两个身影大叫,两人显然又加速了,那两只紧牵着的手引起老鸨的不满。

  “真的是,跑什么……这世界上居然有人不喜欢我们楼头牌红裳的,不过他们手拉得那么紧做什么,不会是……”想着便起鸡皮疙瘩,抖了抖就赶紧往屋内去了,心里暗暗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

  跑了半晌,汤梓澈才停下,气喘吁吁地松开靳君忱的手,扶着墙剧烈咳嗽起来。

  “梓澈……”靳君忱原本觉得好笑,却在看到汤梓澈如此,担忧不经意浮上眉头。他伸出手轻轻拍打着汤梓澈的背,似是在为他顺气。

  “没事,”汤梓澈又露出虚弱得让人心疼的笑了,“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他咽下口中血腥,强忍着疼痛。

  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他而担忧,他不想拖任何人的后腿。哪怕……那个人只是他的一个交情不深的朋友。

  靳君忱拉过他,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梓澈,不舒服就说出来。”

  “我没有不舒服,”汤梓澈移开目光,“走吧。”

  “好吧。”少年似乎拿他没办法,与他慢慢走于小道之上,所过之处仿佛比先前更加美好。

  不远处,便是掩映在青山绿水间的隐觉寺。虽然已过七夕,但那座有着朱红色屋檐的木楼周围依旧人声鼎沸,木楼上一个妙龄女子手拿红色绣球,背对众人缓缓一抛,眨眼睛,那绣球便躺在楼下正中一名青年的怀里,而那人却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楼上女子对他露出绝美笑容,又傻傻地看了看怀里如霞彩般美艳的红色绣球。周围的人又闹腾起来,簇拥着那名青年上楼,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名青年面含笑意地解下绣球上的一个红结,轻轻系在少女的鬓角,少女红着脸忸怩着与青年相携下楼,身后是她的女伴的娇俏笑语。

  “将军,我们走吧。”汤梓澈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只是一瞬,众人才送走那对璧人刚转身,就看到两个绝世男子朝这边缓缓过来。

  一个白衣风雅,另一个潇洒英武;白的优雅如水,红的倨傲似火。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让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天造地设。

  念头闪过的一刹那,众人都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看到两位男子走到朱色木楼下,才知道他们也是来抛球定亲的。霎时姑娘们芳心暗许,众男子只觉得压力大如山。

  于是,姑娘们抛球时对准靳君忱和汤梓澈的头顶砸,球却每次都巧妙地避开两人,要不是砸到他们身后就是砸到他们面前,怎么都不准。而靳君忱是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拉着汤梓澈跑到木楼边的一棵槐树下远远地看着。

  “梓澈,该你了。”在一位女子成功与一名男子牵手后,靳君忱脸上带着笑意看向他。

  “到我了?”呆愣着的汤梓澈如梦初醒,旋即有些淡然地朝那座木楼走去。对于这个活动,他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是找命中人为自己挡灾罢了,至于孤煞什么的,他无所谓。

  踏上木楼,他环顾四周,入目的满是一成不变的星星眼,甚至连某些男子都用如此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站在人群之后的靳君忱抱手低头沉思的样子反而顺眼些。

  慢慢转过身,汤梓澈随意将手中红色绣球往身后一抛,迟迟没转身,只听见原本沸腾的楼下突然一片寂静。

  怎么了……他眯起眼,缓缓转身,却在看到那人后的一瞬愣住,脸霎时变得惨如白纸。

  如遭雷劈。

  如血般刺眼的红色绣球正静静躺在那人同样颜色的怀里,靳君忱一脸茫然地抬头,触到汤梓澈惊异的目光,显然吓了一跳,旋即换上一副戏谑的神情。

  “啧啧,居然是我……”他仰头看着楼上呆立着的汤梓澈,后者则一直失态地喃喃:“怎么可能……”他记得他好像是想要扔远些,却不想抛到了靳君忱处。

  四周依旧一片寂静,站在不远处的隐觉寺住持静静看着这边,眼底升起一丝若有所思。

  汤梓澈依旧呆愣着,甚至靳君忱拉着他下楼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梓澈啊,你看看,头发乱了也不知道。”靳君忱用手理了理他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顺便,把从绣球上取下的红绳轻轻系在他乌黑的发丝上。

  汤梓澈依旧没反应,任他搂着自己在小径上胡乱走着。靳君忱也不说话,两人就保持着如此暧昧的姿势从隐觉寺出来,完全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

  “松开。”突然冷言从前面幽幽传来,是命令。靳君忱一愣,旋即缓缓松开手。

  面前人儿立马跑开了,发丝又一次被风吹得凌乱,那根红绳显得那么刺眼。靳君忱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与远处的人声鼎沸融为一体,再勾起唇角的一丝弧度,尽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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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评分人数

  • girl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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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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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2# klaj2008


    END->>>>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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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居然苦涩,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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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说我没看懂吗?还是因为我看的不认真。。就是说那个将军是命中注定要替那个琴师档劫的人。。
但是那个“止澈”是啥意思?
还有那个“觉隐寺”是干嘛的?
I'm a 腐女
I like 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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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5# 尹小如


    我觉得故事还行.但是结尾很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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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 PM10-AM12


    end是坑爹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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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尹小如


    我觉得故事还行.但是结尾很草草了事~
fancc1010 发表于 2015-5-15 01:08


就是有很多东西没说明白就结束了。。。真是的。。
I'm a 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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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PM10-AM12


    end是坑爹一件事.
fancc1010 发表于 2015-5-15 01:08



    一段旷世孽缘,就草草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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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 it no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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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0# almond2643

不是以前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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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 PM10-AM12


    没办法.作者是个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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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板块是一个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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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PM10-AM12


    没办法.作者是个M~
fancc1010 发表于 2015-5-15 11:06



    逆来顺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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