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 8号提案与DOMA：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两场硬仗

GV911

由于美国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全美有12个司法区，即有11个巡回上诉法院加上哥伦比亚特区法院）在今天宣布不再听证【Perry Vs. Brown】的上诉案，这意味着8号提案的支持者必须在90天内申请联邦最高法院开启终审程序，否则只能偃旗息鼓，吞下失败苦果（这意味着加州8号提案正式作废，同志将再享婚姻权）。

这里梳理一下关于本案的大事记：

A）2008年5月 加州高等法院认定剥夺同志结婚权违反加州宪法，从6月起同志可以自由结婚。
B）2008年11月 加州选民公投修改加州宪法，通过8号提案加入了“加州只承认一男一女的婚姻”条款。
C）2010年8月 地方法官Vaughn Walker认为8号提案违反美国宪法第14修正案“程序正义与公平保护”，宣布废止。（该判决因上诉被搁置）
D）2012年2月 第九巡回上诉法院3名法官组成的小上诉庭（Panel）以2:1的比数支持地方法官的判决。
E）2012年6月 第九巡回上诉法院11名法官组成的大上诉庭（en banc）拒绝就此案再审。

en banc是法语“坐板凳”的意思，一个案件如果想被“坐板凳”，必须要：

1）大上诉庭11位法官多数同意，认为有再听证的必要；
2） 再听证必须达成一致：是支持还是否定小上诉庭判决。

本案甚至连第一条也就是多数法官认为再听证必要都没达到。考虑到第九巡回法院是美国最大的上诉法院，也是立场最激进的上诉法院，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尤其要指出的是，地方法官Walker最初的判决非常严谨和宏伟，也大大收缩了“8”支持者们的上诉余地：

只有初审法院可以做事实认定工作，而Walker用了几乎穷尽的证据和事实证明，8号提案的初衷是建立在对少数人的歧视之上，并且这种歧视缺少理性基石。上诉审和终审在很大程度上会认可这些证据。Walker认定的事实包括但不限于：

a）婚姻是民事而非宗教事务；
b）对男女同性恋来说与异性结婚是一种选择，但不现实；
c）民事伴侣与婚姻相比缺少同等的社会含义；
d）家长性别不决定儿童的心智判断；
e）家长的性取向也不决定其是否成为称职家长；
f）同性恋有长期受到歧视的历史。

要指出的是，第九巡回法院的【Perry Vs. Brown】判决紧随5月31日第一巡回法院的【Gill Vs. OPM】判决，而后者是更广义的LGBT婚姻权益案件，针对的是16年前克林顿政府时期国会通过的“保护婚姻法”（DOMA）。关于该案的大事记：

A）1996年9月 克林顿为谋求连任签署了两院通过的DOMA法案，该法案将婚姻界定为一男一女，允许各州自由决定是否承认他州同性婚姻，但不得给予其民事权利保护。
B）2010年3月 GLAD支持原告就DOMA诉马萨诸塞州个人信息管理局，地方法院受理，法官Joseph Louis Tauro初审判决DOMA第3章婚姻的界定违反美国宪法第5修正案“平等保护”。
C）2010年10月 由于美国司法部介入成为州管局的辩护人，该判决被搁置。4个月后奥巴马指示司法部不得为该案辩护，于是2011年4月由美国众议院的延伸机构“两党法律资讯组织”（BLAG）充任被告辩护人。
D）2012年5月 第一巡回法院由3名法官组成的小上诉庭（Panel）以3:0的比数支持地方法官的判决。

至此，两项旨在剥夺LGBT民事权益的法案在今年的上诉中全线告负，从而很可能双双进入最高法院程序。剩下来的问题就是：哪个案件先受理（对同志）更有利？【Perry】还是【Gill】？

阅读第一巡回法院和第九巡回法院的判决书可以看到，两案都在上诉审中收窄了判决的法理基础——第九巡回法院可以直接宣布8号提案违宪，但它只是指出了提案剥夺已被赋予给州选民的既有权益；第一巡回法院也可以直接宣布DOMA违宪，而它只是说DOMA“缺乏理性的基石”，从而未能对传统意义受歧视的少数群体给予公平保护。可见即便适应潮流的上诉法院，在美国这个判例法国家也是非常小心谨慎的。【Perry】针对的是州范围内的同志结婚权；【Gill】针对的是同志在结婚后能否享有异性婚姻福利。考虑利益和结果，我倾向于【Gill】先于【Perry】抵达最高法院：

1）同志婚姻议题比DOMA更带争议，后者的错误显而易见。
尽管民调显示越来越多美国人开始认可同志婚姻，但反对DOMA的选民远远超过之，也就是说反对明显的错误比支持可能的正确更加有市场。DOMA内在的歧视逻辑很明显，尤其是它强调的不是同志能不能结婚，而是拒绝赋予其民事权利。这一立场已经完全脱离了时代。可以说，DOMA不是关于婚姻，而是关于婚姻附属物。

2）DOMA在趋自由的法官和趋保守的法官两边都不受欢迎。
对保守法官而言，DOMA是典型的国会擅权：联邦超越了宪法第一章赋予的权能，干预本该属于各州事务的民事立法；对自由法官而言，DOMA则明显违背宪法第五和第十修正案，是对特定人群天赋权利的剥夺。由于左右两派在DOMA上存在罕见的（政治上或法律上）一致的憎恶，DOMA被推翻的阻力将大大减少。

3）最高法院在衡量推翻国会法案和推翻一州选民多数投票中间，前者更少挣扎。
最高法院的法官也是人，在做决定时也会考虑到公众态度。修正政治机器做出的愚蠢决定显然比直接推翻选民投票更少犹豫，也不用担心舆论非议。

4）DOMA可以首先在全美设定有效判例。
由于同志婚姻权的内涵比较宽广，尤其考虑到在婚姻定义上存在宗教信仰的阻力，如果先以阻力较少的DOMA开刀，将首先在全国范围确立LGBT婚姻权的司法判例，从而减少8号提案的阻力。尤其扫清部分关于同志权益的法理障碍。




【文/编辑】同志亦凡人中文站